搪璜

医闹【刑林】149

“还是好烫。”

叹了口气，刑母坐在床边，爱怜地摸了摸刑从连的头发：“吃点东西好不好？你韩姨给你熬得鲫鱼豆腐汤，对伤口好的。” 

后者勉强笑了一下，闭上眼，说吃不下，想睡会儿。 

“那妈在这里陪你。你睡。” 

“……我没事，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女人没说话，让他喝了点水，直接点破：“就这么想赶我走？” 

刑从连沉默了一会儿，否认，扯着嘴角去牵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只是想自己待一会儿。” 

身边的人并没有动，于是屋子里的气氛凝固下来，每一秒都是相似的，滞涩到连时间都不再流淌。 

 

“……不要想太多。”犹豫了很久，还是只能说出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刑母于是闭了嘴，静静望着躺着的人。他神色如常、眉眼黯淡、满身满心都是疲惫。 

刑从连没有应，坐起来了些，半靠着望窗外看，沉默了很久，道：“我没多想。就是连累你们了。” 

“不是你的错。爸爸妈妈不会这样想，你真的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嗯?”

躺着的人不应，往被子里缩了缩。

要从几天前说起。 

那天夜里刑从连睡着睡着身上就开始发烫，林辰爬起来陪他量体温吃药，结果越烧越厉害，最后发现是腿部伤口感染化脓了，大少爷于是一大清早浑身滚烫地被拉去做了个备受折磨的清创。 

秦修远听说了，后来特意注意了一下护士的换药手法，发现连最基本的消毒抗菌都压根没做到位，于是当场沉着脸发作了一通，结果那小姑娘当时就不耐烦地把镊子一撂：“干什么？你懂？你懂你来？” 

站在一旁抱着臂的人冷笑了一下：“你是护士我是家属，凭什么要我来？” 

“那你他妈的屁话这么多？”女孩子又横了秦医生一眼，没好气地骂，手里工具往边上一敲，打在刑从连伤口上，后者瞬间疼得脸都白了，皱着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修远叹了口气，垂下手臂，脱了衬衫外套撸起袖管，很有压迫感地靠过去。 

“你干什么？” 

“你不是让我来么。”这么说着，他用力抽走了那人手里的工具，熟练地把裹了一半的纱布轻轻揭下来，冷笑一声：“你弄疼病人了。要是技术上的问题学校里没学好，我可以再教你一次，免费。态度上的问题——”抬头看了一眼女人的名札，秦医生淡淡地继续：“等着收投诉。” 

“你什么意思！！！凭什么投诉我？！”护士抓住药品推车，怒道。 

“有点疼，忍一下。”秦修远趁丢棉球的功夫抬头嘱咐躺着的人，然后弯下腰，专注地把创口周围又消了一遍毒，贴上无菌敷贴，然后轻手轻脚地包扎好。 

“……你……你学护理的？” 

没搭腔，摘了手套转身去洗了个手，秦医生这才瞥了她一眼：“学医。至于凭什么投诉你，就凭他这个刀口到今天还在渗液感染，凭你每次都心不在焉，手重还不细心。” 

“那他个人身体状况不好也会导致感染啊！凭什么就说是我——” 

“我刚刚去护士台问过，这一片病区这两天还有两个伤口感染的也是你负责护理，他们也是因为自身身体状况不好? 你给他消毒的时候，缝线两边末端连碘伏都没有涂到，镊子头在缝隙上卡了四次。你毕业几年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还会犯？四次，病人不知道疼是不是？感染严重了会死人的你知道吗？你既然知道他伤的重就更应该小心，不然你以为自己在做什么？你穿着这身衣服，草菅人命么。” 

秦修远自小养尊处优，鲜少有与人争执的时候，因此没什么吵架的经验，即便生气也提不起语调，懒懒地靠在一边，言语之间倒显得冷淡而嘲讽。 

“……你们家属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我一天要管几十个病人怎么可能面面俱到！我——” 

“做不到？”他又冷笑一声：“做不到建议辞职，换做得到的来。你可以走了，拜你所赐，他还在发热，不要影响他休息。” 

人于是气冲冲地走了，结果第二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护士长找过来，说是要问什么冲突情况，身后跟着昨天那个哭哭啼啼的小护士。大家一头雾水，细问之下才知道，小护士昨天还没下班就去投诉，说被病人家属辱骂推搡，还控诉秦修远当时要打他。 

秦大少爷无语地要命，当场带着护士长去了监控室。独立病房的监控查不了，于是几人查看了公共病区换药房的监控。 

“她叫什么？计安染是吧？”把录像放慢，秦修远一手揣兜一手指着屏幕：“请您仔细观察她的操作手法，我相信您是专业的，分得清技术好坏。” 

中年女人仔细盯了录像好几遍，脸色有些发白：“那……安染说的辱骂的事呢？” 

年轻男人笑了：“两边同样没有证据的事，她说有，您就信；我说没有，您就不信。这不合适吧。” 

也许是拿惯了枪闯惯了腥风血雨，这人说话即便语气平和，也自带淡淡的压迫感。末了，他还轻轻补了一句“道理没错吧？”

于是护士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狠狠剜了计安染一眼，向他道了歉，立马把人带走了。 

出了这种事，刑立元当天就联系了一家刑家参股的私人疗养院把人转了过去。其实大少爷刚从监护室移出来刑母就想把人送走，奈何那时候他脆得跟玻璃一样，半点挪不了。 

 

结果当晚，出事了。 

短视频网站上突然有一个女的小网红发了一则视频，述说自己闺蜜在医院当护士，被家属恶意医闹、意图殴打的事，还说对方“有警察背景，扬言要让护士‘丢了工作’”。 

视频同时在视频网站和微博上发布，又被好几个女权博主转发推广。涉及男女对立和医闹两大敏感话题，又有网红十几万的粉丝基础推波助澜，成功迅速走红。 

计安染先是在个人账号上放了几张盐酸舍曲林的药，坐等事情炒热了，第二晚连夜转发视频，含混不清、言辞暧昧地表达了自己就是那个受害的“闺蜜”。 

于是她立马火了，一夜涨粉八九万、名字上了热搜，全网都在找那个医闹她的病人和家属，甚至有不少媒体连线采访。一开始这人守口如瓶，说什么保护病人隐私，却在几小时后转发了医院当时为刑从连征集血浆的微博，配了一句楚楚可怜的文字。 

“是我错了。一腔热血喂了狗。不用逼我，我自己辞职。” 

 

…… 

说是保护隐私，可这个行为就差把“刑从连”三个字敲在全国网民眼睛里。 

上次嗑药的事还没掰扯清楚，刑从连就从琼湾塔上摔下去差点成了烈士。赚了一波眼泪刚活过来，又变成了“有警察背景，要让人‘丢饭碗’”医闹患者。 

三人成虎。 

什么叫扬言让人“丢饭碗”？ 

秦修远当时说的明明是“做不到建议辞职，换做得到的来。” 

至于辱骂、推搡、猥亵，更是无稽之谈。秦大少爷正为被迫相亲的事烦得要死，见了女人恨不得躲八百丈远。 

 

这都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计安染说自己有抑郁症。正义而愤怒，又爱多管闲事的网友或许会无视一个穿着短裙在回家路上真的被猥亵过的女孩，问一句“谁让你穿的短”；又或许会无视一个真的正在被丈夫辱骂殴打的家庭主妇，问一句“谁让你不自立”；但绝对不会错过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确实有抑郁症的女孩在工作单位被猥亵、恐吓、殴打的大新闻。 

哪怕她的专业技术和工作态度真的烂到家了。 

哪怕病人差点因她又挨了一刀、白受了诸多苦痛。 

 

可这次刑从连对舆论没那么敏感。 

事件发酵一共只用了两天。这四十八个小时里，林辰被琼海市局请去审岳群山、王朝和秦修远在基地忙着培训、刑父刑母跑前跑后的照顾他，他自己一天到晚病得迷迷糊糊，睡得昏昏沉沉。 

直到记者直接找上门，把镜头怼到满脸错愕的刑立元面前。 

 

瓜还没完。 

私立疗养院。 

一个警察能有多少钱，住得起靠海的私立疗养院，而且是顶层套房？那些曾经被暂时按捺下去的、关于贪污受贿的指责和谣言诈尸一般再度活跃起来。 

 

事件的头绪随着猛料的曝光被一点点发散，舆论像是染了好几遍最后没有营养彻底枯黄分叉的头发丝儿，滚向了不同的、不可控的远方。医闹不医闹反而不再是重点，最让人关注的关键词无非两个：抑郁症女孩、警察住私立。 

当晚，一个话题在热搜上高高挂起：#纳税人的钱去哪了#。 

 

这不是话题。是质问。 

 

不止这些。 

计安染不知哪里弄过来一个微博，说是自己的小号。那个号里充满了青春伤痛文学的优美句子，时不时有一些抑郁症药品的拍摄。黑白灰的调色、忧郁的用词，一个罹患抑郁症多年的低落少女人设立马被勾勒得完完整整。 

 

刑从连没对事情做任何回应。 

他伤口感染后好几天才控制住病情，连日高烧，浑浑噩噩，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想别的事，偏偏又觉得自己没必要以这幅样子示人去博同情，于是干脆闭口不言。 

 

舆论一边倒。 

大家似乎压根记不得这个人是怎样当着上万人的面从琼湾塔上摔下来、怎样生死一线地苦苦挣扎，闯出了鬼门关。 

也对。显而易见的可怜谁都会给付廉价的同情；可对于敝帚自珍的苦痛，哪怕是挫骨削皮的疼，也没有人在意。 

畏威而不怀德的，从来不只野蛮人。 

 

大少爷没少受委屈，是不拿自己当回事惯了的。可是媒体找到疗养院，他可以躺着装死，父母不可以。总要出入，总要被堵，没完没了的、挡不完的镜头，像是甩不掉的鼻涕虫。 

他气得要命，却起身都困难，只能有心无力。 

第二次了。 

他带着一身几乎摔成渣的骨头，又何止是心寒。 

一个人不会踏入同一条河两次。又一次发生这样的舆论事件，刑从连甚至已经开始疑惑是不是自己有问题。心里不舒坦，大少爷吃不下喝不下，就这么每天闭眼躺着，听外面无穷无尽地嘈杂和喧闹。 

 

而刑从连不回应，在没有向他求得任何证实的情况下，竟然也有官媒敢带头就着计安染和她闺蜜单方面的言论做报道。

大媒如此，小报自不必说。苍蝇臭虫见了烂肉什么样，他们就是什么样。

沸反盈天。

其实也不需要真相。

对不知真假的抑郁症患者的同情早就充分满足了大家的英雄主义情结和朴素正义观。刑从连的闭口不言成了“不敢”、“怕了”，女权主义网红大行其道、医闹纠纷再次被广泛热议，抑郁症博主赚足了眼泪。

真正的患者被狠狠践踏，真相无人问津。

阖着眼，四周皆静，父母都不敢说话，只是在一旁陪着他。刑从连听着点滴一滴一滴砸下来，似乎也能感受到冰凉的药液混入血管的声音。

那是他遇见的，唯一的安静。

他想起自己曾引以为铭的“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真的难凉吗。

他扫过一眼手机。他没有办法去想那些疯狂骂他的人里，有多少那天正站在琼湾塔下焦灼的马路上；也没有办法思考那些无所畏惧冲锋陷阵的人到底哪里无助哪里虚弱、怎么一进入日常生活就成了“最需要帮助和保护”的人。

他根本——没法想象。

一个十分脆弱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反复闪过：还能更糟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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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大家找我玩！

为什么会有这一章 两个原因

第一是 最近遇到了有关抑郁症患者的无语事件。这个世界不一定是你强你有理，但一定不会是你弱你有理，不是你有病就可以随便发疯瞎胡闹的。

幼稚不要拿疯癫当借口，无知不要把个性当理由，没有教养不要拿抑郁症当挡箭牌。

第二是 关于刘xue州和某京报事件。我真的觉得好生气。最近寒假实习，带教老师正好前几天才采访过他，昨天就出了这样的事。老师让我认真整理了时间的脉络和细节，工作的时候真的越看越生气，怎么会有那么不负责任的报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ps：我真的不是歧视抑郁症患者！我有不少这样的朋友他们真的很棒！我超尊重并喜欢他们！只是有些究极离谱人真的受不了……不得不说有的患者觉得自己的生活遇到了问题，不是因为抑郁，真的是因为性格或其他。

如果硬要拿不尊重别人当做贼有个性贼酷贼nb，那我觉得你不被人善待真的活该，你过得不好真的活该。

你都没有学会尊重别人，凭什么让别人尊重你。

如果看到了觉得不满欢迎评论区公开对线。不要找朋友私信了hhh我真的无语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