搪璜

发财

婚书【刑林】148

昨天元宵节,大少爷状况不好,一家人都陪他在病房里泡着。今天好些了,于是一家人在医院里补过了个正月十五。

韩姨煮了汤圆带过来,一见刑从连就有些红了眼眶。

本来都快养好的身子,这一摔又伤得动弹不得。他整个人几乎是陷在病床里,手都抬不起来,还强撑着朝别人笑,大大咧咧地说不要紧。

叹了口气,韩姨打开饭盒,问躺着的人明天想吃什么。


然后大家围着吃汤圆。这玩意儿不太好消化,只能吃流食的病人吃不了,胃疼了一夜的人也吃不了,于是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地待在一边,有的没的聊了一通。

吃到一半,刑母突然问:“小秦今年多大了?三十二了吧?”

秦修远原本和王朝聊得正欢,听了这话,一个汤圆噎在嗓子里,突然噤了声。


问年龄,多半是要催婚。


“修远有没有看上的?你不跟你爸妈讲好歹跟阿姨说说嘛。上次跟你妈妈在飞机上还聊起,她说给你介绍的姑娘你连面都不肯见?”女人弯着眉眼接着问。

果然是催婚……

秦大少爷吞了吞口水,难得向刑大少爷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结果后者很好心地朝他笑了笑,张嘴吃了刑立元递的一瓣橘子。

……

关键时刻嬉皮笑脸,刑从连你算什么兄弟!

秦医生咬牙切齿腹诽完,换上乖巧的笑脸转头应付道:“阿姨……我不急,我还小年轻,我还想玩儿几年。我——”

女人接过话茬,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也不小了,你比小连还大一岁呢,别玩儿过了。听话,听阿姨的,刑从连那么不招人待见都有对象了,阿姨肯定帮你找一个合适的。”

结果一旁的大少爷不乐意了:“妈,我怎么就不招人待见了?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你有多招人烦你心里没数吗?从小到大,你读书的时候哪个女同桌没提过换座位?我跟你爸一天到晚被叫去学校给你处理这种把人小姑娘惹哭的破事儿,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我……”

她没说完,大少爷突然捂着胸口咳起来,一副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截她的话头。

刑立元没帮腔,饶有兴致地坐在边上看着他演,然后助阵似地给他递了点水。


刑母对他肚子里有几根蛔虫一清二楚,面无表情地欣赏他的演技,等他消停了,继续转过身,扯着林辰和秦医生继续道:“他小学的时候,上美术课,往人家小姑娘的黑色剪刀上涂墨水,结果弄得人家女孩子白衣服上全是黑印子,当场就哭了。初中,把同桌的鞋带绑在椅子上,小朋友差点摔骨折。高中做化学实验,偷偷剪前座女生辫子用酒精灯烧……”

“我那是做实验好吗!”大少爷抢白。

“做实验你怎么不剪你自己头发???那次你爸有事,我去学校挨了老师半小时的骂。你还好意思说。”

……

“还有呢还有呢?”王朝端着碗缩在沙发上,听得两眼放光,林辰早就笑弯了眉眼,秦修远看起来听得人模人样,心里早谢了刑从连八百回,谢他黑料太多及时转移了话题。

结果后者不甘心,反将一军,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妈,上次那个姑娘怎么样?”

听到“姑娘”,刑母总算停下了,问他说的是哪个。

“就是过年来家里那个啊。那个好像还是学医的,和修远见面了多有共同语言啊。”

秦医生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他助纣为虐的好兄弟,结果那人无辜地朝他眨眨眼,用嘴型道:不用谢 

“哦……对。不过那个……她家里人不太靠谱,委屈了修远。”刑母叹了口气,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没事,阿姨帮你留意着,你也要抓紧了,你爸妈急得都快睡不着觉了。”

……

被反复点名的人只好陪着笑应下来,回头狠狠瞪了幸灾乐祸的病人一眼。


报复的时刻总是要来的。

腰部做了手术,照理说过三四天就应该坐起来试试或者下床活动,防止伤处骨骼僵硬、功能过度退化。刑从连伤得重,一直躺到今天。吃了饭,秦修远叫林辰给他系了护腰,说让他坐一坐。

不敢一次起太猛,秦医生把床摇起来三十度左右,让他先适应一下。

刑从连有些难受地闭上眼,微抬起下巴喘了几下,呼吸有些急。

“……怎么了。腰疼吗?”林辰有些紧张。

“头晕。没事的,让他缓一会儿。躺久了就会这样。”

于是一圈人围着,观摩大少爷喘气。就这么靠了一会儿,刑从连睁开眼,逞强得自己把自己撑起来些,淡淡地说了句“不要紧”。

林辰急忙扶住他的背,把床摇起来,把枕头竖起来给他垫在腰后。

“感觉怎么样?疼吗?”

“还好。”

“有没有牵拉感?”

听他这么问,刑从连试着往前弓了点腰,霎时就倒吸了口凉气。林辰站在一边,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身体。

秦修远对着人忒爱逞能的性子有些无语,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没让你乱动。所以有牵拉感吗。”

“……有。”

“有就对了。睡醒以后可以稍微起来坐一会儿,但要避免久坐。坐的时候戴护具,腰部不要悬空。枕头太软了,最好是用硬一点的腰枕垫着腰背。”

“这个伤以后会留下病根吗?什么腰间盘突出之类的。”刑立元一边问,一边抬手摸了摸身边人腰上缠的绷带。

隔着护腰还是能摸出来。一圈,裹得很厚,大概躺着的时候也有些硌。

“这个得看他恢复情况。”秦医生顺势检查了一下他另外的伤:“临床的建议肯定是一年内不要干重活不要提重物。他如果之后还打算继续从业,那钢钉肯定是要取的;取完一段时间内腰部的稳定性会很差,得慢慢锻炼复原。如果以后不打算干这行了,没有排异或者压迫现象的话,钉子不取也就不取了。我是建议无论如何都取出来,对身体好。”


要不要转业似乎是个很沉重的话题,气氛沉闷下来,大家都不说话,望着刑从连。

这不是要不要的问题,是他的身体还能不能支撑的问题。

敏锐地察觉了,大少爷随意地笑了一下,觉得腰疼得明显了些,于是示意林辰扶他躺下,很大尾巴狼地打马虎眼:“……没到那个程度好么。干得动。”

……

“那你就好好养。”秦修远没和他贫,转而向家属道:“我是建议从现在一直到取钉子后恢复好,这期间都不要过度活动,一般不会有太严重的后遗症。当然,他这次不是小伤,就算恢复了,腰椎功能也会稍差一点,不过一般没太大影响。”

叹了口气,刑立元朝躺着的人半笑不笑地叮咛:“听到了?自己上心一点,别年纪不大,毛病一堆。”

“……你最近好啰嗦,爸,要不去隔壁科室看看是不是更年期。”

“臭小子。”邢父笑着骂,嘱咐他好好休息,欲带邢母和王朝回去休息。

大少爷刚出事那晚,秦修远原本打算在医院隔壁住酒店,邢母怎么允许,直接找度假村经理拿了把钥匙,在隔壁又给秦医生开了套别墅。于是大家顺理成章地一起回家,屋子里只剩下林辰和刑从连。


月光爬进地面,稀稀疏疏的。林辰洗了澡陪他躺下,侧着身子和他对视。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不说话。一对眸子是绿色的,一对眸子是深黑色的,而彼此之间,竟然有无穷无尽地吸引力。

“刑从连。”林辰突然叫他。

“嗯。”

“……陪陪我。”

“是。”

“不准离开我。”

“是。”

“……是永远。”

“是。”

“签字。”他突然一骨碌坐起来,跑下床,从包里拿了什么东西,递过来。

刑从连看着那结婚协议书,有些惊讶:“你……你自己找到了?”

“……找衣服。就找到了。”

躺着的人叹了口气,去摸林辰的手:“本来是想当生日礼物给你的。结果——”

“结果你送我的礼物是差点生离死别。刑从连。”说话的人垂着眸,声音不自觉低落下来,反握住抓着他的手:“我恨死你了……”


“哎……别哭。”

“别哭别哭……是我不好,别哭。”

躺着的人心疼极了,林辰的眼泪一滴一滴打在他手上,滚烫的,把人的心生生烫出一个洞。

他叹了口气,咬着牙撑着身子坐起来,把人轻轻拥进怀里。

“嘶……”肋骨被挤到,刑从连皱了皱眉,却只把人抱得更紧。

是,疼。

他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时候,林辰也是这么疼。他没办法穿越回去,把那个害怕到全身战栗的人扯进怀里,只好用这种方式补偿他。

流泪的人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很安静。像是受了惊的小兽缩在有安全感的角落,奄奄一息地求得几分庇护。

刑从连在他背上蹭了几把,又叹了口气:“宝贝儿……?”

“不哭了。乖。你过来点好不好,我腰侧不了……扯着很痛。”

听他这么说,林辰立马抬起头,吸吸鼻子,很乖顺地往里靠了靠,然后重新趴进他怀里。

“……会压疼你吗。”

“不会。”刑从连笑着骗他。

于是两人就这么抱了很久,久到病房外的嘈杂声渐渐安静下去、月光的碎片一点一点蔓延,在地上漏得更多。


抱够了,林辰含混地开口:“……你签字。”

“好,我签。”刑从连无奈地笑了笑,哄他:“你松开我才能签啊,签完再抱。”

那人不松,又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放手。身边人的病号服前襟被林辰哭湿了一大片,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哭到头痛,太阳穴一阵阵发紧。

大少爷看着他,心疼地用袖口给他把眼泪沾了,随手抽了几张餐巾纸。

“干嘛……”林辰有些诧异。

“练一下。躺久了没什么劲儿,手有点抖。”刑从连笑着调侃,转头问:“有硬的东西吗?垫一下。”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最后林辰给他找了个药盒垫着。大少爷在餐巾纸上划拉了好几次,最后郑重地拿起笔,想了想,又放下,对林辰道:“你过来,靠近一点。”

后者以为那人要吻他,于是依言挨过去。

没想到刑从连把笔塞进他手里,然后用右手裹住他的手,一笔一划在右下角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写在林辰的名字旁。


邢、从、连。


签完,执笔的人偏头,深深吻了林辰一下。

“右耳旁的邢,有法律效力的,林顾问。我们不能反悔了,没有后悔药。”

“我们只能一路往前走。”

林辰没接茬,只回了他两个字:“吻我。”

这个姿势刑从连腰痛得快要断掉,体内的剧痛在他挨上那个人的那一刻完全爆发出来。他用力裹住林辰,轻轻咬上去,然后咽下满嘴微弱的血腥味,抵着他的额头,很低地说了一句:“我的。”

“……你咬我。”

“嗯。咬你。”做错事的人闭上眼,重复:“你是我的。”

于是林辰也咬上去。不太用力,浅尝辄止就能出血。一丝丝腥甜,原来是彻骨的温柔与疯狂。


“……疼。阿辰。”隔了很久,刑从连突然说。他卸了力,声音虚弱下去,痛色似乎很淡,又很压抑。

林辰理智瞬间回笼,想推开他,却不敢用力:“哪里疼?你先躺下。”

“哪里都疼。”


刑从连眼角晕上生理泪的微红,卸下全身坚硬,软软地趴在林辰肩上,吞了吞口水。

“……疼到受不了……你抱我一会儿。”

“你腰不能这样坐——”林辰有些急,想劝他。

“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往日里刚强似铁的人闭上眼,一滴泪竟然顺势滑落。是示弱,也是真的时时刻刻被断骨剜肉的剧痛死死咬住。


“……好。抱一会儿。”

“不疼了。抱着就不疼了。”林辰叹了口气,偏头吻了吻他耳侧,低声呢喃:“不疼了。”

“好好养伤,你要陪我长命百岁的,一天都不能少,一秒都不能欠我。”


“嗯……不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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